翻譯小工的敲鍵盤日記

從踏入譯界到現在，陸陸續續也接觸過不少客戶，也花了錢買不少教訓。這幾年來，我發現有時候，學一些教訓也是不錯，因為可以培養自己的直覺，往後碰到感覺不對的客戶，還是少做為妙。

之前看過商周的一篇報導，介紹一位頂尖的汽車業務員。他說，他不是所有的客戶都照單全收，有些客戶調性不適合他，他也會轉介給其他同事。成功的業務員不是大小通吃，而是挑選自己適合的客戶，根據80/20法則，大部分的業績反而是來自少部分客戶的口碑和介紹和後續服務。

小工的脾氣又臭又硬，吃軟不吃硬，不喜歡被凹。多年來，我發現只要是搏感情、談價碼、硬凹時間要翻我翻，簡言之就是合作的過程有一點點不愉快的，後來的結果都不會太好，不是東西很無聊、很難、很難又很無聊（讓我翻得滿肚子火），就是延遲付款或乾脆不付錢。

談生意就像男女交往，如果一開始感覺有不對，就沒有必要繼續下去，否則只會有人傷心。

我有碰過一個客戶，他因為原先翻譯的水準太差，被客戶退件，輾轉找上我，合作過一個大案子之後，日後凡有英文的問題都來問我，有時幾個字也要翻譯，都是馬上要，即使我人正在上班也不管（當時我還在上班）。一開始當然是與人為善，盡量幫忙，累積一段時間之後才發個幾百塊的「譯費單」（invoice）出去，沒有一次有回音，但需要幫忙的時候，還是都會準時出現。

後來有一次說很緊急，拼命打電話，我說我沒空，加上之前都沒付款，這個忙，很難幫。客戶持續奪命連環扣，我拒絕電話，他們只好火速匯款。但是，為了杜絕後患，我還是不幫這個忙。

為了那幾百塊，叫他不要打家裡電話，他還是拼命打，每次打來就噓寒問暖，浪費我的時間。

忍耐，是有極限的。

還有過一個客戶，一開始先把你捧上天，然後就開始殺價，殺不成又回過來說，主管說非找你不可，不殺價沒關係。

沒誠信的，不接。

也有過一種客戶，態度非常好，可是開宗明義就說價錢不高，「因為主管想看看這樣的價碼能找到什麼樣的譯者」。很好，夠乾脆，我也很乾脆的說，我不幹。小姐拜託說那做一下試譯也好。我說不行，我很忙。

後來熬不過年輕可愛的小姐請求，還是做了試譯。

過不久，小姐說，不好意思，主管說要找外國人翻，我說你們價錢不是不高嗎？小姐說，主管說願意出高價請外國人翻。

（很好。那你們去找看得懂這種文粥粥的中文的外國人吧，祝你們一切順利。）

再過不久，小姐又打來了，說還是想找我翻，價碼可以談。我說來不及了，我已經排其他案子了。

跟這種單位合作，後患無窮。

年初碰到一家從未合作過的出版社，說要找我寫書評。本來不想接，後來想說可以看新書也不錯，結果，兩篇書評要看三四百頁的PDF檔看到眼睛花，只為了區區一千元，後來編輯說，出版社被其他公司買下來，付款會延遲，然後就失蹤大半年。

最近，編輯說當初我交的稿子不見了，問我有沒有存檔，我說有，可是你們還沒付錢。

編輯說：有啊，十一月初就付了。

小工說：沒有。

編輯說：啊，我們主編說，你沒交稿所以我們沒付錢。

小工說：（怒）我三月就交稿了，當初的編輯說會幫我請款的。

過兩天，編輯又打來了：妳還沒寄。

小工說：因為你們還沒匯。

編輯說：我們主編說，他本來要匯了，可是你都沒交稿，所以他不匯。

小工說：小姐，我三月就交稿了。

編輯說：我們一定會付，公司不付我也會付。

小工說：（警訊燈號亮起，此非正常情況）已經拖了大半年了，你們給人的感覺很差，沒有誠信，那錢我寧可不要，你不先匯，我就不給稿。

（很豪氣吧？逞一時之快啊！）

今天一天都為了這事很煩。我不喜歡造成別人的麻煩，已經翻過的東西，沒有多少錢，大可給他，可是我也不喜歡被騙。不過，下午去綿羊家搗亂，看了大家的留言之後，我想想還是把稿子給編輯了。

原因是：我想測試自己的直覺對不對。花一千塊買人生經驗，值得。

去年合作的一家出版社，在我辛苦翻譯兩個月後，遲不付譯費，每次打去，老闆都說他還願意接我們電話，就是有誠意付款，他現在正在努力找金主，找到就會付我們錢。可是……他老是搞不清楚我是翻哪一本書的譯者，直覺他根本就是在唬我。後來果然經我詢問其他出版社之後，發現這個老闆根本就有問題。

識人之能，果然是靠血淋淋的教訓換來的。

講這樣，大家不要被我嚇到。畢竟小工除了翻書之外，還有一堆拉哩拉雜的文件，碰到的客戶也很多元，而且我脾氣不好，生性奸詐，傾向於把大部分「矛頭不對」的都視為壞人。

當然，有時候踢掉客戶也會有一點點捨不得，會想自我反省一下，不過舊的不去，新的不來，保留彈性，新的案子自然會進來，不然，就利用時間彈彈琴、刺刺繡，修身養性囉！

補述：剛上綿羊那裡看到奈梨的回應，比起很多在外面奔波的上班族要處理複雜的人際關係，譯者是相對「心情比較好」的職業。這倒是真的。成了專職譯者之後，大部分時間都很愉快。

還有，跟口譯比起來，筆譯會碰到的不愉快，也少很多很多很多很多啊！